第284章 【死生之巅】吾儿多珍重

不说。   指尖在粗粝的砂石地面磨蹭出血,额前碾得猩红一片,他佝偻在原处粗喘,犹如濒死于河滩的鱼……   他不说。   抵御诉罪水和抵御天问是一样的,只要死咬牙关,最后总能忍过去。   他就在天音阁的诘问,众人的侧目中挣扎着,困兽般嚎啕着。这折磨太深了,寻常人连天问都不能忍耐,而这比天问审讯的滋味痛过百倍千倍。   他觉得肠胃像是被一双无形的手拧紧,撕扯,绞烂,血肉斑驳的疮口被盐水淹及,火辣辣的疼,腕骨钻心的疼。   木烟离的声音显得那样遥远,犹如隔着海洋传来。   “所谓欺师灭祖,究竟为何事?!”   他不说,他咬破了自己的舌,咬破了嘴唇,口中是血,却不流泪。   和被关在狗笼子里的七日一样。   他不哭。   他的眼泪,只会是看客的笑柄。   没有人会怜悯,他也不稀罕这些人的怜悯。   哪怕痛到死,痛到肝肠寸断,也要忍着。   木烟离还在居高临下地审问着:“你对楚晚宁,究竟做过什么?”   太痛了,到最后眼前竟生幻觉。   他恍惚看到楚晚宁百年之后飞升成仙的模样。依旧是皓白如雪的衣冠,眉眼英俊,气华神流,不笑的时候目有锋芒,笑的时候锋芒便化了,成了一湖一海的温柔。   “不曾……”   木烟离愣了一下,朱唇轻启:“什么?”   墨燃喉咙里格格碾碎,沙哑至极:“我说错了,我不曾……我没有……欺师……”   抬起眸子,血丝纵横,瞳仁却亮。   “灭祖!”   字句咬碎。   “……”木烟离脸上也不知是怎样的表情,似乎有一丝惊愕,又似乎有一丝茫然,但她生的太冷了,惊愕和茫然很快都被凝冻成冰,她顿了顿,说道,“继续陈罪。”   墨燃咳着血,肺部像是被搅碎了,呼吸时都带着混浊的腥味。   他躺在地上,等诉罪水巨大的疼痛过后,浑身都已湿透,脸色苍白如纸,他的脸颊贴着地面,发丝沾染在面颊上,喘息着。   木烟离不由自主地上前了半步。   她盯着他:“继续陈罪。”   “无罪……”墨燃阖上眼眸,哑声道,“可陈。”   木烟离便命一名弟子前去取了墨燃的一点鲜血,而后抹在玲珑砝码上,那砝码阳刻了“功善德”三个小篆,是用来测量此人功德的。   她把砝码掷入天秤中。   天秤在缓缓浮移,除了墨燃,所有人都在注视着那一杆金色的指针——   “粉碎魂魄”……依旧是“粉碎魂魄”……   指针在踽踽挪动着。   粉碎魂魄。   却出不了粉碎魂魄的圈子。   薛蒙握着膝头搁着的龙城弯刀,脸色极其难看,他盯着那天秤看。他尽量让自己腰杆挺直,因为知道若是垮落了,只怕再难直起。   他微微发着抖,此刻他的掌心竟比龙城玄铁更冰冷。   木烟离一双美目眨也不眨地望着金色法秤,那指针移动得越来越慢,在“粉碎魂魄”那片领域挪动着,几乎趋于禁止。   她拂开衣袖,淡淡道:“好了,看来大局已……”   “还在动。”   “薛公子……”   薛蒙瞪着她,他在说话了,尽管嗓音也颤抖得厉害,尽管他不知道自己这样做究竟是对是错。   “指针还在动。”   木烟离道:“快停了。”   “那就等它停。”   木烟离与他视线相对。   过了一会儿,她面上浮起一丝清冷而嘲讽的笑意:“好,那就等它停。”   日头毒烈,烤的砂石地面蒙蒙浮起一层灰烟。   他们等着,所有人都望着那指针,等着它停落。可奇怪的是那指针过了很久也没有安定——   它似乎也拿捏不准对于墨微雨应当如何决断,它在摆晃,犹豫不决地往减罪的地方倾斜,慢慢地,一点一点。   木烟离似乎也没有遇到过这样的状况,她不再吭声,鹅黄衣摆委地,静静等待着神武天秤的判决。   薛蒙的指节泛白,他紧紧盯着那一根针,似乎即将仲裁的不是墨微雨一个人的性命,而是在仲裁他与墨燃认识的这些年。   从轻慢到嫌恶,从嫌恶到接受,从接受到认同。   究竟是一开始的疏冷错了,还是到后来的那一声“哥”,错到离谱?   他不知道。   他盯着那一根针,茫茫无依的心里,只有盯着这根针的时候还有个盼头。   别停落。   求你了。   继续往前走一些吧,你看,还差一点……   那家伙再怎么错,但也碎去了灵核,退了万马千军。   怎么能处极刑呢?   怎么能粉碎他的魂灵呢……   一点。再一点。   到最后。   ——   “生挖灵核。”   木烟离面无表情地宣布,她瞧上去极是公正也极是冷血,与她身上潋滟着金色暖光的华袍截然不同,她整个人比霜雪更清冷。   指针停了。   尖端颤悠悠地指着“生挖灵核”四个字。   那是对墨宗师最后的审判。   木烟离对下面浩浩荡荡的看客,以及台上十大门派——   确实是十大门派,天音阁依旧留有儒风门的旧席位,那席位上孤零零坐着一个人,是一身黑衣的叶忘昔。   她背着南宫驷的布箭囊,膝头卧着永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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