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207章 师尊,我想告诉你一件事
他的身躯一节一节放松下来,心中也不知弥漫着一种怎样的古怪滋味,到了最后,墨燃几乎是露出了一个笑容:“师尊……” 楚晚宁的凤目微微闪烁。 自师昧死后,墨燃就再也没有对他笑过,也极少唤他师尊。 墨燃微笑着问:“你这是在关心我吗?” “……” 笑容绽得更明亮了。 明亮到像是一柄刺刀,白刀子进,红刀子出,噗地一声没入胸膛,刀刃上都是血珠子。他恶鬼般慢慢咧开一口森森白牙,如蝎子的毒螯。 “天裂之战……”他呵呵笑着,“师尊能提起天裂之战,真是再好不过啦。那一战,我学会了什么并不重要,关键是,师尊学会了心疼人呀。” 看到楚晚宁眼中的光亮颤动着,极力绷着,却又闪躲不及,无路可退的模样。 墨燃脸上的笑容愈发夸张,肆意,残忍。 他侵略着他,撕咬着他,他嚼着楚晚宁的喉骨,他忽然觉得好痛快,竟放声大笑起来:“哈哈哈,好,好极了,真是一桩好买卖,一个籍籍无名的弟子,换了楚宗师的良心,楚宗师总算也会记挂身边之人的死活了,师尊,我今天才终于觉得,师昧死的好啊。” 饶是楚晚宁这样镇定冷肃的人,也在他那兀鹰般盘绕的癫狂笑声中,微微战栗起来。 “墨燃……” “师昧死的好,死的值,死的大义凛然,死得其所!” “墨燃,你……” 别笑了。 不要再说。 可是他讲不出口,楚晚宁讲不出口,他做不到告饶,做不到哀求,更做不到高高在上地斥责这个已近疯魔的徒弟,说——你错了,不是我不想救他,是我实在已无心力。 我也受了与他一样的伤,再多耗一寸灵力,也会成为冢中骨,泉下人。 他说不出口。 或许是觉得这样的自白太过软弱。 又或许是觉得,大概在墨燃心里,自己这个师尊哪怕死了,也是不足为提的,也比不过待他最温柔的师明净。 所以楚晚宁最终,也只是竭力压抑着自己声音里的颤抖,低沉地,一字一顿地挤出来,他说:“墨微雨,你要疯到什么时候。” “……” “给我回去。” 怒焰烹煮着悲恸,喉咙里尽是苦咸。 “师明净的死,不是为了换回你这样一个疯子。” “师尊此言差矣。”墨燃笑吟吟的,“师昧的死,换回来的又怎么会是我呢?” 他如蛇蝎,如蜂如蚁,啮噬人心。 “他死了,换回来的,分明是师尊你啊。” 蜂刺入血肉。 看着楚晚宁脸色煞白,他便心生一股痛苦的快意。他不要命了一般地刺激他,挖苦他,自己痛断肝肠,让楚晚宁也生不如死。 好极了。 他们一起下地狱去。 “我也想回去。”墨燃从容不迫地灿笑着,梨涡很深,酿了鸩酒,“我也不想大半夜地四处游荡。但是我屋子对面就是他的屋子。” 墨燃没有说是谁,他用了一个“他”字。 其中亲昵,令楚晚宁更是煎熬。 “他屋子里的灯再也不会亮了。” 楚晚宁闭上了眼睛。 墨燃笑着,良久,神情渐渐平静下来:“我想去讨一碗抄手吃,也再讨不到。” 有那么一瞬间,楚晚宁睫毛颤抖,嘴唇微动,似乎想说什么。 但墨燃没有给他说出口的机会,也没有给他说出口的勇气,墨燃不无讥嘲:“师尊,抄手这种东西,蜀中人最擅做,红油辣子花椒,缺一不可。都是你最讨厌的。当初你想要替我再煮上一碗,心意我领了。但是,你做的东西,不用尝我都知道,只有一个词可以形容。” 楚晚宁依旧不曾睁眼,眉心微蹙。 似乎这样,就能躲过那一把唇舌利剑。 “读书不多,所幸前些日子刚听薛蒙说过,觉得用在师尊的抄手上,真是在合适不过了。” 是什么? 枉费心机? 白费力气? 楚晚宁在意识里混乱地找寻着,像是忙着找到一件合身的甲胄,找到最难听的词自己先拾掇起来,以免被欺辱得太过狼狈。 一文不值? 墨燃还是没有开口,那个词在他唇齿之间玩味地浸淫着。 对,一文不值。 楚晚宁笃信找不到比这更令人心寒的词了。 他镇定下来。 直到他听见墨燃心平气和地说:“东施效颦。” 他几乎是有些茫然地睁开眼睛。 他根本没有想到对方会恶毒至此,袍袖之下,他的手都在细细地发抖。 和面,调料,揉馅儿…… 对着《巴蜀食记》,认认真真一字一句地看过来,脸上沾着面粉屑,包出的抄手从歪七扭八到浑圆可爱。 他一直都在好好地学着,一直都在努力地琢磨着。 就换了那样四个字。 东施效颦。 夜晚的河滩泛着银光,墨燃望着他,楚晚宁原地站了一会儿,忽然一语不发,转身离去。 不知为什么,墨燃总觉得那一天,他离去的步子有些快,再也没有昔日那样从容平稳——像败北,像逃。 他不知为什么心里隐约生出一丝不确定来,他皱着眉头,看着楚晚宁的背影,在那背影将要消失的时候,终于唤了一声:“等等!” 作者有话要说: 打狗需谨慎,攻击力高,